電影劇情的節奏與流動
若搖盪萃取出的僅僅是一聲悵然的喟嘆
我會覺得那還稱不上是一部最上乘的電影
【我想念我自己】的尾聲,
凝結在抽離掉文字語言的表像之後
所載承的生命最重要的元素 — 「愛」
也因此這部電影在人類電影藝術史上,
勢必留下一個重要且珍貴的標誌
 
人的生命隨著歲月的前移,過往一直在往後消失中
積累與失去是天秤的兩端,我們不斷地在學習找到其間的平衡
常喜歡丟東西、總是希望家中物品非常少的我
偶爾看到關於過往時光留下的隻字片語或文件或照片
卻也是有著深深的懷念與感動
我不知道遺忘自己會有多深的恐懼,因為我慣常丟棄
我倒覺得可能會讓我恐懼的,是那種未知的病痛與對自己生命的無法掌握以及必須仰賴他人的無助
 
片中的那場演講是整部電影所想要表達的凝縮
大多數人的生命都在積累外在的物質世界之所必須
而透過一次疾病的激烈撞擊  你只能對生命再次選擇與衡量、割捨與放下
然後,坦然的去面對真實的  以及將逐漸凋零的自己
泥地上花落憔悴  可是我們仍可記憶住當它在枝頭上的花開燦爛
片中主角獨自參觀了安置失智病患的安養中心
所以我們太清楚可以想見未來的殘燭凋落
也因此,主角勇敢、坦然的築構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人生
她不斷的透過各種方式  翻閱過往照片讓自己在還有記憶能力的時候去重拾往日的美好時光
她透過許多方式嘗試去保留逐漸失去的記憶
她籌畫一場真摯動人的演講
以自己的疾病為名,將缺憾轉化為警示世人如何「活在當下」的美好與迫切
 
她知道「我的昨天正在消失中,而我的明天也不確定。」
但是她說:「我努力的過好每一個日子,活在當下!」
「我沒有在受苦,而是在努力,努力參與許多事情,和以前的我保持接軌。」
 
我想起Ken Wilber 肯恩.威爾伯『 Grace And  Grit』(中文譯本書名『  恩寵與勇氣』)一書中
作者罹患乳癌的妻子 崔雅治療疾病的過程
在痛苦不堪的化療治療過程中,仍不斷地藉由內觀或它種修行體系的探究
將疾病帶來的痛楚,火煉轉化為個人精神上對生命最真切的洞見與體悟
 
我們的心與身體可能會經歷各式各樣火煉的痛苦
但心內有一種東西是可以不為所動、  定靜從容的
這是我一直在學習的功課
 
很棒的一部電影
.......
 
 
 
 
 
 
 
劇情簡介
茱莉安摩爾因本片獲得87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她也成為影史上唯一一位同時擁有歐洲三大影展、英國奧斯卡、金球獎與奧斯卡獎影后頭銜的世界影展大滿貫女星。

由《最後的羅賓漢》雙導演再度聯手執導並編寫劇本,本片改編自麗莎潔諾娃(Lisa Genova)的同名小說,講述全球知名語言學專家愛麗絲赫蘭(Alice Howland)罹患阿茲海默症的故事,並由茱莉安摩爾、克莉絲汀史都華、亞歷鮑德溫主演。

愛麗絲 (茱莉安摩爾飾)任教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是享譽全球的語言學教授,她聰明獨立、對人生充滿熱情,有個同為教授且深愛她的丈夫約翰(亞歷鮑德溫飾)與三個已長大成人的孩子,唯一煩惱只是小女兒莉蒂亞(克莉絲汀史都華 飾)放棄念大學而執意追求演員夢。看似完美的生活,卻在演講時意外失語、慢跑時喪失方向感等一連串意外下失序。

神經科醫生診斷她罹患了早發性且是遺傳性PSI基因變異的阿茲海默症,震驚崩潰的愛麗絲向家人透露病情,面對即將失去引以自豪的事業與獨立生活的能力,無助的她甚至為自己的未來先行安排結局;當記憶一步步走向終點時,也是愛麗絲與莉蒂亞展開諒解之旅的起點。

「活在當下,擁抱現在」這是多麼簡單順口卻又如此困難實踐的人生哲學,事事做好B計畫的完美女教授,被基因裡的命運之神指派完成「活在當下」的功課。精於語言學的她,如何解讀這看似悲劇性的字眼:「早發性阿茲海默症」,在社交技能幾乎歸零的恐慌考驗裡,重新朗讀出愛的故事。當昨日的記憶被燒毀,明日終究無力盤算,感受眼前的溫暖才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我想念我自己

我想念我自己  Still Alice

【內容簡介】以下摘自博客來網站

 我的昨天消失了,明天還是未知數,我該為了什麼而活?

  愛麗絲.赫蘭是一位才智過人、事業有成的女性,五十歲的她是哈佛大學認知心理學教授、全球知名的語言學家,丈夫也是哈佛的癌症分子生物學家,三個孩子都已長大各有發展。

  有一天,愛麗絲發現自己的方向感變差,變得健忘。就醫後,悲劇般的診斷徹底改變了她的生命,也改變了她與家人和世界的關係。一方面,她罹患了侵噬心靈的阿茲海默症,不斷偷走她視為「自己」的部分,記憶趕不上遺忘,令她逐漸失去與外在世界的連結;另一方面,她卻發現世界在她眼前的模樣開始改變,不斷改變,每一天都有新的方式去生活、去愛,記憶並不是她生命的一切……

作者簡介

莉莎.潔諾娃(Lisa Genova)

  哈佛大學神經科學博士,研究主題是憂鬱症之分子病因、帕金森氏症、藥癮、中風引發之記憶喪失等。她積極參與國際失智症支持網絡與美國失智症協會,也是美國阿茲海默症協會網站專欄作家。此外,她經常參與波士頓地區舞台劇與獨立製片電影的演出。《我想念我自己》是她的第一部小說,目前也著手撰寫下一部小說。潔諾娃和家人定居麻薩諸塞州。

譯者簡介

穆卓芸

  文字手工業者,譯有《畢斯華斯先生的房子》、《莫兒的門》、《神秘的推拿師》、《神祕森林》、《尋找松露的人》、《愛情的謎底》、《試驗年代》、《我是大衛》和《藍眼菊兒》等書。

 

推薦序1

當哈佛大學教授罹患阿茲海默症

  常有阿茲海默症(老年失智症)患者的親朋好友會很關心又有點神祕地問我:「他曉不曉得自己有失智症?」一般人對失智症的制式想法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了,不曉得自己有病,也沒有行為能力」,沒錯,但這主要是對重度的失智症患者而言。輕度或早期的阿茲海默症患者有些還是有病識感,而且還保有某些自主的能力。很高興《我想念我自己》一書,透過一位輕度阿茲海默症患者愛麗絲,充分闡釋了這一向為人所忽視的觀念,例如雖然其先生約翰不贊成,愛麗絲仍堅持要參加藥物臨床試驗。不過,他們也因為有病識感,會察覺到能力的逐漸喪失而感到痛苦;更因為還有某些能力,對別人不把自己當一回事更感痛心。

  《我想念我自己》的主角是五十歲的愛麗絲,一位正值事業顛峰的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被診斷出有早發性且是遺傳性PS1基因變異的阿茲海默症。可能是為了小說的戲劇效果,書中的愛麗絲由一開始的忘東忘西,在不到兩年的時間,病情就快速惡化到不曉得家是家、也不認得子女,不僅增強了故事張力,也帶出許多令人深思的問題。

  書中有幾處讓我印象特別深刻:一,本書以類似日記方式,從阿茲海默症患者的觀點,帶領讀者進入輕度患者認知功能逐漸喪失的心路歷程。二,愛麗絲的先生約翰也是哈佛大學教授,他的生活應如何調適、事業要如何抉擇?是否該放棄追求卓越,全心全意地照顧愛麗絲,珍惜愛麗絲還記得他的這幾年?三、遺傳性阿茲海默症占所有阿茲海默症的病人不到百分之五,但由此帶出許多重要議題,例如愛麗絲的三個成年子女對於做PS1基因篩選的態度不一,其間的反應、對話和討論都很值得參考。四,阿茲海默症的病情是逐漸退化的,而不是一下子由有到無,所以雖然記憶衰退,卻不見得無法批判思考。例如在學生的專題討論會上,愛麗絲仍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其實驗設計缺少控制組的缺陷,但過了一會兒,她忘了,又再重提一次。五,愛麗絲真希望自己得的是癌症,而不是阿茲海默症,因為「光頭和頭巾是勇氣與希望的象徵,忘詞和記憶消退卻代表心智不穩與精神失常」,充分表現出失智症患者被社會流放的恐懼和無奈。六,逐漸喪失表達能力對一位心理語言專家是多麼殘酷的事,但描述愛麗絲在哈佛廣場享受她所喜愛的冰淇淋那段「活在當下,享受此刻」的情景,令人深深感動。

  這是一本兼具特色且非常有深度的好書,相信每個人,不管是心智健全、失智症患者或家屬,都能在書中找到共鳴、印證、新觀念,並且進入失智症患者的內心和腦內世界,體會到失智症患者對一個友善社會的渴望與需求。

劉秀枝(陽明大學兼任教授、前台北榮總一般神經內科主任)

推薦序2

深刻體會失去心智的恐懼

  《我想念我自己》這書名聽起來很怪,不合邏輯。笛卡兒不是說「我思故我在」嗎?假如我在,就不需要想念,怎麼會「我想念我自己」呢?我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內情不簡單,應該是我不在了,我才要思念我自己,因此,這是一本有關阿茲海默症的書。看下去,果然如此。

  阿茲海默症是天下最可憐的病症之一,人從一生下來便朝著死亡前進(還記得嗎?Tax和Death是人生兩個不可避免的事),當我們走到終點時,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記憶:老人家坐在門廊的搖椅上,望著夕陽,陪伴他的便是他一生的記憶。阿茲海默症最恐怖的地方便是它連這個都把你剝奪掉,把你的記憶消磁,變成白走了一生,最後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二○○○年諾貝爾醫學獎的得主肯戴爾(Eric Kandel)在他的《透視記憶》(Memory,遠流出版)中就說:我在故我思。(I am, therefore I think.)大腦壞掉了,思考的能力就沒有了,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現象是所有人,不論種族、教育程度、社經地位,最恐懼的一件事,所以肯戴爾花四十年的時光去研究記憶。記憶是人成為人的最根本「元素」(element),沒有了記憶就沒有了過去,沒有了過去也就看不見未來了,只能活在當下,可能比動物還糟,因為松鼠還知道秋收冬藏,狼還懂得回到狼穴去照顧幼兒,而人得了阿茲海默症之後,是連這個能力都沒有掉了。

  難怪一位得了早發型阿茲海默症的朋友,在醫生告訴他有前列腺癌之後,選擇不開刀,他希望癌症早一點把他帶走,他不要等到人事不知之後才走。當時,有很多人勸他開刀,因為前列腺癌不像胰臟癌,治療後存活率是很高的,他不為所動,他說:人沒有了尊嚴還活著幹什麼?現在看了這本書,我很了解他的決定。書中愛麗絲也說她希望自己得的是癌症,她寧可用阿茲海默症與癌症交換,她說連考慮都不用,馬上交換,因為換成癌症,起碼她可以動手術、可以做化療,她跟疾病是站在同一地平線上,可以反擊,有機會可以贏,她說,如果死於癌症至少自己盡力打過這場戰了,就算是死,也可以和親友從容道別,不像阿茲海默症完全沒有武器可用(藥物只能減緩,不能治療),這個「束手待斃」是阿茲海默症最令人憤怒又無奈的地方。朋友說得好,他覺得自己像早期西部片中被綁在鐵軌上的人,聽著火車聲音越來越近卻沒有辦法逃脫,他說他甚至羨慕一槍斃命的犯人,說走就走了,乾淨俐落,不像這樣逐漸退化、拖泥帶水。他後悔當年慢跑、養身,假如他大吃大喝,膽固醇高、心臟病痛幾分鐘就走了。我們聽他在開玩笑,心中卻慘然,這個病的確如書中主角所說,不管是什麼人,下場都一樣,都會被烈火吞噬,屍骨無存,只要得到了它,無人可倖免。

  看完了這本書我有很多的感想:《爸爸教我的人生功課》(Memory Lessons: A Doctor's Story,大塊文化出版)的作者溫諾克醫生(Jerald Winakur)當年在賓州大學醫學院實習時,他的老師跟他說「我們不替只能活六個月的病人換主動脈瓣」,他聽了很震驚,醫生不是發誓要救一切苦難嗎?但是醫療資源非常有限,究竟該不該為臨終的病人插管急救?憂鬱症、阿茲海默症、巴金森症及老人失智症花了很多的社會成本,在資源不夠時,這比例該如何分配?

  中國人一向忌諱談死,都不願跟子女坐下來好好談如何處理身後事,但是既然死是不能避免的,無論把頭在沙中埋得多深,它還是會來的,為何不面對它,好好的計畫剩餘的日子呢?「打開天窗說亮話」對病人和家屬都好很多,生病會使病人有異常的行為出現,當家屬不知是病時,常會責怪或抱怨病人,造成親子或夫妻關係緊張,但是人在生病時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支持,這個支持有時會造成治療上的奇蹟,所以人不應該忌諱談死,只要好好的活,對死就不會有遺憾,就不必迴避。

  這本書帶來了許多可以思考的地方,包括人有沒有權利決定他自己何時離開這個世界。有些宗教認為自殺是罪,在歐洲甚至不可以埋在家族墓園,要埋在十字路口,接受過往旅客的踐踏;在東方則認為為了保衛國家或名譽而死是神聖的、榮耀的。日軍侵華時,閻海文保留了最後一顆子彈給自己,他永遠是我心中的空軍英雄,他自殺是光榮的。

  時代在改變,我們的立法卻遠跟不上時代,我們究竟允不允許安樂死?阿茲海默症的病人一開始時內隱的記憶沒有壞掉,所以他們會繫鞋帶、會騎腳踏車、會說話,但是慢慢的有一天這種記憶也會失去,當這種記憶也失去時,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嚴肅的考慮生命的意義了,人活著不是只有吃、喝、拉、撒、睡,因為我們不是動物。

  這本書的作者是哈佛大學神經科學的博士,所以她對這個病症的了解非常深刻,在看此書時,我一度懷疑作者本身是否有阿茲海默症,不然怎麼可能把這些症狀描述得這麼細微、鞭辟入裡?沒錯,阿茲海默症第一個症狀就是突然的迷路,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我母親有一天出去買菜,突然找不到路回家了,她後來滿頭大汗回到家時,驚惶恐懼得不得了,她說她從此不要上菜市場了。我妹妹還要說話,我立刻阻止她,告訴媽,從現在起,我們分擔家務,母親若出門一定要有人陪,叫她放心,她這個經驗一定不會再重複。許多人不了解迷路的恐懼,其實「家」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有回到家才是安全的,那種失去心智、連自己的家也會不認得的恐懼是沒有任何筆墨可以來形容的。

  我們需要更多像這樣從病人觀點出發的書來幫助人們對阿茲海默症的了解。請善待老人,因為有一天你也會老!

洪蘭(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

推薦序3

感受失智者的心跳與呼吸

  讀這本書讓我有被震撼到的感覺,即使我接觸失智已滿二十年,這書仍讓我觸碰到失智者的心跳與呼吸。

  書中描述的失智患者與我年齡相仿,生活處境也有相似之處,閱讀過程中不斷出現自己生活中的類似畫面。在工作中、生活中,自己忙到忘了一些不該忘的事,常是心中猛然一驚,但也很快想辦法掩飾一下或自圓其說。「到底是我會先失智,還是我先生呢?」我也常發現先生在生活中許多糊塗的事情,擔心腹圍不小的他會不會早早失智呢?這本書給忙碌的中壯年人一個很好省思的機會:「一旦失去撐起半邊天的能力時,我會怎樣?」當然更重要的是,提醒世人從年輕就要開始預防失智症。

  在我的工作經驗裡,早發性失智患者約占七分之一,五十多歲即來參加「瑞智學堂」(輕度失智健康促進服務)的個案也大有人在。本書雖是小說,但所提到「失智中年人」(非「失智老人」)出現之症狀情節非常寫實,特別是周遭人之反應。家庭成員一開始總會否認失智之事實,常有許多不同意見而彼此衝突;一般人老是在失智患者面前談論患者的事,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醫護人員對待失智者的態度未能同理失智者之困境等。期盼此書能幫助目前的非失智者,提升對失智者之同理心。

  此書令我反省,台灣有相對應服務來幫助早期的失智患者嗎?台灣失智症協會雖有0800關懷專線、新診斷個案服務及「瑞智學堂」,但是仍有許多看得到卻無法滿足之需求。藉此書中文版之問世,期望專屬於早發性且輕度失智患者的服務能順勢展開。

  最後,推薦四五年級的同班同學們,一定要看《我想念我自己》,而且立即採取預防失智之行動:多動腦、多運動、多社交互動及採地中海式飲食。「It's time for action」,這是二○一○年國際失智症月的口號,呼籲社會大眾共同關心失智症議題!

湯麗玉(社團法人台灣失智症協會秘書長)

導讀

退潮之憶,漲潮之愛--寓含家族史的疾病書寫

  《我想念我自己》的小說原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英國小說家艾瑞絲.梅鐸(Iris Murdoch)的故事,一生以文字創作的艾瑞絲最後茫然街頭,不知自己是誰,當郵差送來她寫的最後一本書時,她手中所握的正是她消失前的人生,但她連印在書上的名字都不認得了,往事點點滴滴跑去哪了?

  「如果沒有文字,思想是什麼?」艾瑞絲讓我們想起這樣一個書寫者的悲劇:她連她寫的文字世界都無法進入,一個不認得自己的人又如何指認自己在世界上生活過一切的刻痕?

  記憶的地基不斷地被淘空,這隻怪手叫做「阿茲海默症」。

  《我想念我自己》書中的主人翁叫愛麗絲,巧合的是愛麗絲的丈夫和英國小說家艾瑞絲的老公約翰.貝禮(John Bayley)一樣也叫約翰。

  遭受了失智症打擊的愛麗絲和真實人物艾瑞絲不同之處是,作者潔諾娃很巧妙地安排哈佛心理系教授愛麗絲是「早發性」失智患者,疾病發生在五十歲,所以小說可以非常鉅細靡遺地寫出這個疾病發生記憶流失的「細節」,讓這本小說近乎「紀錄片」,我閱讀的時候還常替愛麗絲擔起心來,好像跟著她一起審視所有人生的記憶拼圖,老想著遺失的那些區塊究竟被搬到那裡了,好像我們是愛麗絲的家人,也深陷在畏懼記憶流失的風暴裡。難怪有評者說這本書簡直是「真實得不可思議」,作者做足了功課之外,還把故事拉到一個「家族史」的高視野,這意味著人不可能單獨存在,一個基因連著另一個基因,每個人的血緣鏈都串連著許多潛藏的命運共同體。

  所以《我想念我自己》最動人的部分是原本有可能分崩離析的「家庭」竟因為母親愛麗絲得病而重新聚合,尤其是母女之間的誤解與拆解,都是源於這個疾病之賜。作者似乎要告訴讀者疾病未必是毀滅,疾病也可以是救贖與隱喻。而阿茲海默症的隱喻即是要人勇於去解開記憶謎團,不再閃躲,因為生命和遺忘的速度在賽跑,要不要趕緊趁字詞遺忘前趕緊吐出「和解」和「愛」等字詞,是小說最後想要揭露的核心。

  所幸這本書不說教,作者首先讓患病的愛麗絲理解到原來她的這個疾病基因竟是得自其一生所恨的酗酒父親的遺傳譜系,她倒帶父親人生,才訝然發現父親晚年「認不出女兒是誰」是因為患了此症,而非因酗酒之故。故事寫愛麗絲在得知患病後來到家族墓園,她想著:「這裡向來是她和母親、妹妹獨處的場所,現在卻多了爸爸。他沒資格來這裡。」「爸,怎麼樣,這下你開心了吧!我分到你的爛基因,我們都要死在你的手上了。你殺了全家人,感覺怎麼樣?」這一段是我覺得最驚心動魄的敘述。既憤怒又哀傷,既理解又想閃躲,但命運已然兵臨城下,由不得她了。

  這本書的高潮是愛麗絲既然得自父親的爛基因,那麼她也將遺傳給她的三個孩子,孩子怎麼辦?孩子的命運如何?故事於是拉到了家族集體「心」治療的視野,心被療癒的過程,勝過於解讀阿茲海默症了,故事於是擺脫了可能老套的陷阱。

  最終的家庭和解則是藉由愛麗絲原本反對小女兒麗蒂亞當演員、後來反而協助麗蒂亞排練戲劇來演出「愛」的橋段:「好了,妳有什麼感覺?」「我感覺到愛,那是在說愛。」

  《我想念我自己》的英文書名是「Still Alice」,中文翻譯本用《我想念我自己》,這句話是書末愛麗絲的和丈夫約翰的對話,他們曾經合寫過一本學術著作,這本有著藍色書皮的厚書代表了「她過去的一切」,一個專攻語意學的心理系教授最後也將和小說家艾瑞絲一樣面臨她將不記得曾經存在過的世界。我思故我在,我在卻無法我思,那什麼是「我在」?我思又跑去哪了?

  這疾病亦如同寓言。

  愛麗絲已經看見自己往後的樣貌,所以她說:「我想念我自己。」約翰回應:「我也想念妳,非常。」

  難以忍受的預知人生,但也只能慢慢接受了,故事有它的來處,也有它的歸處,只是主人不記得了,主人遺忘了故事,但故事有「家族基因」的延續,故事終將會找到出口。《我想念我自己》是寫得好看且思路清晰,故事又發展得情理並置的「疾病書」佳作。

  最終這本書還不只是一個故事,它還拖帶出許多思索和激勵,當愛麗絲逐漸陷入如迷宮般的人生時,她因為如實迎擊她的人生,所以她的人生不是悲劇,反而有了一種事先安排的圓滿。

  如果我不寫作,我會是誰?我也問著自己。

  我是誰?我的血緣來自何方?我頂著這個身體,這身體潛藏著我們看不見的基因缺陷,我們的故事都待完成,我們的自我認同其實原本都是模糊的,總得被許多重大事件來形塑它的存在,只是有人迎擊反思這個「重大事件」,有人僅能對「重大事件」投降繳械。當一個人面對內在黑暗的猛獸時,雖然歷經支離破碎與種種傷痕的爆發,但卻反而萌生一股強大的能量來。

  而《我想念我自己》正是這樣的一個光亮故事,我喜歡愛麗絲說的這句話,「我想念我自己」,很有意思,沒錯,想念自己而不是想念別人,因為愛麗絲最先消失的部分是「自我記憶」與「自我認同」。原來這個自己尾隨著我們的一生,不必擺脫它,它有一天終將消失,且可能消失到連自己都可能不復記憶,失憶抹消了人的存在,但真的抹消得了嗎?
並沒有。

  我想念我自己,愛麗絲這句話隱喻了人創造了自己的故事,接著故事想要擺脫人,但其實自己和人生故事互為因果。

  「我不曉得自己在那裡。」
  「別擔心,妳在家裡。」
  「我迷路了。」
  「妳沒有迷路,妳和我在一起。」
  進入遺忘夢境的愛麗絲和約翰的對話。

  這段話告訴我停筆於此吧,因為再也沒有比直接閱讀「文本」更有力的推薦了。

鍾文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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